管子卷第二十




形勢解第六十四


管子解二。
山者,物之高者也。惠者,主之高行也。慈者,父母之高行也。忠者,臣之高行也。孝者,子婦之高行也。故山高而不崩則祈羊至,主惠而不解則民奉養,父母慈而不解則子婦順,臣下忠而不解則爵祿至,子婦孝而不解則美名附。故節高而不解,則所欲得矣。解,則不得。故曰:「山高而不崩則祈羊至矣。」
淵者,眾物之所生也,能深而不涸,則沈玉至。主者,人之所仰而生也,能寬裕純厚而不(苟)〔苛〕忮,則民人附。父母者,子婦之所受教也,能慈仁教訓而不失理,則子婦孝。臣下者,主之所用也,能盡力事上,則當於主。子婦者,親之所以安也,能孝弟順親,則當於親。故淵涸而無水則沈玉不至,主苛而無厚則萬民不附,父母暴而無恩則子婦不親,臣下墮而不忠則卑辱困窮,子婦不安親則禍憂至。故淵不涸,則所欲者至;涸,則不至。故曰:「淵深而不涸則沈玉極。」
天,覆萬物,制寒暑,行日月,次星辰,天之常也。治之以理,終而復始。主,牧萬民,治天下,莅百官,主之常也。治之以法,終而復始。和子孫,屬親戚,父母之常也。治之以義,終而復始。敦敬忠信,臣下之常也。以事其主,終而復始。愛親善養,思敬奉教,子婦之常也。以事其親,終而復始。故天不失其常,則寒暑得其時,日月星辰得其序。主不失其常,則群臣得其義,百官守其事。父母不失其常,則子孫和順,親戚相驩。臣下不失其常,則事無過失,而官職政治。子婦不(夫)〔失〕其常,則長幼理而親踈和。故用常者治,失常者亂,天未嘗變,其所以治也。故曰:「天不變其常。」
地生養萬物,地之則也。治安百姓,主之則也。教護家事,父母之則也。正諫死節,臣下之則也。盡力共養,子婦之則也。地不易其則,故萬物生焉。主不易其(利)〔則〕,故百姓安焉。父母不易其則,故家事辦焉。臣下不易其則,故主無過失。子婦不易其則,故親養備具。故用「則」者安,不用「則」者危,地未嘗易,其所以安也。故曰:「地不易其則。」
春者,陽氣始上,故萬物生。夏者,陽氣畢上,故萬物長。秋者,陰氣始下,故萬物收。冬者,陰氣畢下,故萬物藏。故春夏生長,秋冬收藏,四時之節也。賞賜刑罰,主之節也。四時未嘗不生殺也,主未嘗不賞罰也。故曰:「春秋冬夏不更其節也。」
天,覆萬物而制之;地,載萬物而養之;四時,生長萬物而收藏之。古以至今,不更其道。故曰:「古今一也。」
蛟龍,水蟲之神者也。乘於水則神立,失於水則神廢。人主,天下之有威者也。得民則威立,失民則威廢。蛟龍待得水而后立其神,人主待得民而后成其威。故曰:「蛟龍得水而神可立也。」
虎豹,獸之猛者也。居深林廣澤之中則人畏其威而載之。人主,天下之有勢者也。深居則人畏其勢。故虎豹去其幽而近於人,則人得之而易其威。人主去其門而迫於民,則民輕之而傲其勢。故曰:「虎豹託幽而威可載也。」
風,漂物者也。風之所漂,不避貴賤美惡。雨,濡物者也。雨之所墮,不避小大強弱。風雨至公而無私,所行無常鄉,人雖遇漂濡而莫之怨也。故曰:「風雨無鄉而怨怒不及也。」
人主之所以令則行禁則止者,必令於民之所好而禁於民之所惡也。民之情莫不欲生而惡死,莫不欲利而惡害。故上令於生、利人,則令行;禁於殺、害人,則禁止。令之所以行者,必民樂其政也,而令乃行。故曰:「貴有以行令也。」
人主之所以使下盡力而親上者,必為天下致利除害也。故德澤加於天下,惠施厚於萬物,父子得以安,群生得以育,故萬民驩盡其力而樂為上用。入則務本疾作以實倉廩,出則盡節死敵以安社稷,雖勞苦卑辱而不敢告也。此賤人之所以亡其卑也。故曰:「賤有以亡卑。」
起居時,飲食節,寒暑適,則身利而壽命益。起居不時,飲食不節,寒暑不適,則形體累而壽命損。人惰而侈則貧,力而儉則富。夫物莫虛至,必有以也。故曰:「壽夭貧富無徒歸也。」
法立而民樂之,令出而民銜之,法令之合於民心,如符節之相得也,則主尊顯。故曰:「銜令者君之尊也。」
人主出言,順於理,合於民情,則民受其辭。民受其辭則名聲章。故曰:「受辭者名之運也。」
明主之治天下也,靜其民而不擾,佚其民而不勞。不擾則民自循,不勞則民自試。故曰:「上無事而民自試。」
人主立其度量,陳其分職,明其法式,以莅其民,而不以言先之,則民循正。所謂抱蜀者,祠器也。故曰:「抱蜀不言而廟堂既脩。」
將將鴻鵠,貌之美者也。貌美,故民歌之。德義者,行之美者也。德義美,故民樂之。民之所歌樂者,美(行)〔貌〕德義也,而明主鴻鵠有之。故曰:「鴻鵠將將,維民歌之。」
濟濟者,誠莊事斷也;多士者,多長者也。周文王誠莊事斷,故國治。其群臣明理以佐主,故主明。主明而國治,竟內被其利澤,殷民舉首而望文王,願為文王臣。故曰:「濟濟多士,殷民化之。」
紂之為主也,勞民力,奪民財,危民死。冤暴之令,加於百姓;憯毒之使,施於天下。故大臣不親,小民疾怨,天下畔之而願為文王臣者,紂自取之也。故曰:「紂之失也。」
無儀法程式,蜚搖而無所定,謂之蜚蓬之問。蜚蓬之問,明主不聽也。無度之言,明主不許也。故曰:「蜚蓬之問,不在所賓。」
道行則君臣親,父子安,諸生育。故明主之務,務在行道,不顧小物。燕爵,物之小者也。故曰:「燕爵之集,道行不顧。」
明主之動(靜)〔作〕得理義,號令順民心,誅殺當其罪,賞賜當其功,故雖不用犧牲珪璧禱於鬼神,鬼神助之,天地與之,舉事而有福。亂主之動作失義理,號令逆民心,誅殺不當其罪,賞賜不當其功,故雖用犧牲珪璧禱於鬼神,鬼神不助,天地不與,舉事而有禍。故曰:「犧牲珪璧不足以享鬼。」
主之所以為功者,富強也。故國富兵強,則諸侯服其改,鄰敵畏其威,雖不用寶幣事諸侯,諸侯不敢犯也。主之所以為罪者,貧弱也。故國貧兵弱,戰則不勝,守則不固,雖出名器重寶以事鄰敵,不免於死亡之患。故曰:「主功有素,寶幣奚為?」
羿,古之善射者也。調和其弓矢而堅守之。其操弓也,審其高下,有必中之道,故能多發而多中。明主,猶羿也。平和其法,審其廢置而堅守之,有必治之道,故能多舉而多當。道者,羿之所以必中也,主之所以必治也。射者,弓弦發矢也。故曰:「羿之道非射也。」
造父,善馭馬者也。善視其馬,節其飲食,度量馬力,審其足走,故能取遠道而馬不罷。明主,猶造父也。善治其民,度量其力,審其技能,故立功而民不困傷。故術者,造父之所以取遠道也,主之所以立功名也。馭者,操轡也。故曰:「造父之術非馭也。」
奚仲之為車器也,方圜曲直皆中規矩鉤繩,故機旋相得,用之牢利,成器堅固。明主,猶奚仲也。言辭動作,皆中術數,故眾理相當,上下相親。巧者,奚仲之所以為器也,主之所以為治也。斲削者,斤刀也。故曰:「奚仲之巧非斲削也。」
民,利之則來,害之則去。民之從利也,如水之走下,於四方無擇也。故欲來民者,先起其利,雖不召而民自至。設其所惡,雖召之而民不來也。故曰:「召遠者使無為焉。」
莅民如父母,則民親愛之。道之純厚,遇之有實,雖不言曰吾親民,而民親矣。莅民如仇讎,則民踈之。道之不厚,遇之無實,詐偽並起,雖言曰吾親民,民不親也。故曰:「親近者言無事焉。」
明主之使遠者來而近者親也,為之在心。所謂夜行者,心行也。能心行德,則天下莫能與之爭矣。故曰:「唯夜行者獨有之乎。」
為主而賊,為父母而暴,為臣下而不忠,為子婦而不孝,四者人之大失也。大失在身,雖有小善,不得為賢。所謂平原者,下澤也。雖有小封,不得為高。故曰:「平原之(隰)〔陘〕,奚有於高?」
為主而惠,為父母而慈,為臣下而忠,為子婦而孝,四者人之高行也。高行在身,雖有小過,不為不肖。所謂大山者,山之高者也。雖有小隈,不以為深。故曰:「大山之隈,奚有於深?」
毀訾賢者之謂訾,推譽不肖之謂讆。訾讆之人得用,則人主之明蔽,而毀譽之言起。任之大事,則事不成而禍患至。故曰:「訾讆之人,勿與任大。」
明主之慮事也,為天下計者,謂之譕(臣)〔巨〕。譕(臣)〔巨〕則海內被其澤,澤布於天下,後世享其功久遠而利愈多。故曰:「譕(臣)〔巨〕者可與遠舉。」
聖人擇可言而后言,擇可行而后行。偷得利而后有害,偷得樂而后有憂者,聖人不為也。故聖人擇言必顧其累,擇行必顧其憂,故曰:「顧憂者可與致道。」
小人者,枉道而取容,適主意而偷說,(備)〔循〕利而偷得。如此者,其得之雖速,禍患之至亦急。故聖人去而不用也。故曰:「其計也速而憂在近者,往而勿召也。」
舉一而為天下長利者,謂之舉長。舉長則被其利者眾,而德義之所見遠。故曰:「舉長者可遠見也。」
天之裁大,故能兼覆萬物;地之裁大,故能兼載萬物;人主之裁大,故容物多而眾人得比焉。故曰:「裁大者眾之所比也。」
貴富尊顯,民歸樂之,人主莫不欲也。故欲民之懷樂己者,必服道德而勿猒也,而民懷樂之。故曰:「(美)〔欲〕人之懷,定服而勿猒也。」
聖人之求事也,先論其理義,計其可否。故義則求之,不義則止;可則求之,不可則止。故其所得事者,常為身寶。小人之求事也,不論其理義,不計其可否。不義亦求之,不可亦求之。故其所得事者,未嘗為賴也。故曰:「必得之事,不足賴也。」
聖人之諾已也,先論其理義,計其可否,義則諾,不義則已;可則諾,不可則已。故其諾未嘗不信也。小人不義亦諾,不可亦諾,言而必諾。故其諾未必信也。故曰:「必諾之言,不足信也。」
謹於一家,則立於一家;謹於一鄉,則立於一鄉;謹於一國,則立於一國;謹於天下,則立於天下。是故其所謹者小,則其所立亦小;其所謹者大,則其所立亦大。故曰:「小謹者不大立。」
海不辭水,故能成其大;山不辭土石,故能成其高;明主不猒人,故能成其眾;士不猒學,故能成其聖。飺者,多所惡也。諫者,所以安主也;食者,所以肥體也。主惡諫則不安,人飺食則不肥。故曰:「飺食者不肥體也。」
言而語道德忠信孝弟者,此言無棄者。天公平而無私,故美惡莫不覆;地公平而無私,故小大莫不載。無棄之言,公平而無私,故賢不肖莫不用。故無棄之言者,參伍於天地之無私也。故曰:「有無棄之言者,必參之於天地(矣)〔也〕。」
明主之官物也,任其所長,不任其所短,故事無不成而功無不立。亂主不知物之各有所長所短也,而責必備。夫慮事定物,辯明禮義,人之所長而蝚蝯之所短也;緣高出險,蝚蝯之所長而人之所短也。以蝚蝯之所長責人,故其令廢而責不塞。故曰:「墜岸三仞,人之所大難也,而蝚蝯飲焉。」
明主之舉事也,任聖人之慮,用眾人之力,而不自與焉。故事成而福生。亂主自智也,而不因聖人之慮;矜奮自功,而不因眾人之力;專用己,而不聽正諫。故事敗而禍生。故曰:「伐矜好專,舉事之禍也。」
馬者,所乘以行野也。故雖不行於野,其養食馬也,未嘗解惰也。民者,所以守戰也。故雖不守戰,其治養民也,未嘗解惰也。故曰:「不行其野,不違其馬。」
天生四時,地生萬財,以養萬物而無取焉。明主配天地者也。教民以時,勸之以耕織,以厚民養,而不伐其功,不私其利。故曰:「能予而無取者,天地之配也。」
解惰𥳑慢,以之事主則不忠,以之事父母則不孝,以之起事則不成。故曰:「怠倦者不及也。」
以規矩為方圜則成,以尺寸量短長則得,以法數治民則安。故事不廣於理者,其成若神。故曰:「無廣者疑神。」
事主而不盡力則有刑,事父母而不盡力則不親,受業問學而不加務則不成。故朝不勉力務進,夕無見功。故曰:「朝忘其事,夕失其功。」
中情信誠則名譽美矣,脩行謹敬則尊顯附矣。中無情實則名聲惡矣,脩行慢易則汙辱生矣。故曰:「邪氣襲內,正色乃衰也。」
為人君而不明君臣之義以正其臣,則臣不知於為臣之理以事其主矣。故曰:「君不君則臣不臣。」
為人父而不明父子之義以教其子而整齊之,則子不知為人子之道以事其父矣。故曰:「父不父子不子。」
君臣親,上下和,萬民輯,故主有令則民行之,上有禁則民不犯。君臣不親,上下不和,萬民不輯,故令則不行,禁則不止。故曰:「上下不和,令乃不行。」
言辭信,動作莊,衣冠正,則臣下肅。言辭慢,動作虧,衣冠惰,則臣下輕之。故曰:「衣冠不正則賓者不肅。」
儀者,萬物之程式也。法度者,萬民之儀表也;禮義者,尊卑之儀表也。故動有儀則令行,無儀則令不行。故曰:「進退無儀則政令不行。」
人主者,溫良寬厚則民愛之,整齊嚴莊則民畏之。故民愛之則親,畏之則用。夫民親而為用,主之所急也。故曰:「且懷且威則君道備矣。」
人主能安其民,則事其主如事其父母。故主有憂則憂之,有難則死之。主視民如土,則民不為用。主有憂則不憂,有難則不死。故曰:「莫樂之則莫哀之,莫生之則莫死之。」
民之所以守戰至死而不衰者,上之所以加施於民者厚也。故上施厚,則民之報上亦厚;上施薄,則民之報上亦薄。故薄施而厚責,君不能得之於臣,父不能得之於子。故曰:「往者不至,來者不極。」
道者,扶持眾物,使得生育,而各終其性命者也。故或以治鄉,或以治國,或以治天下。故曰:「道之所言者一也,而用之者異。」
聞道而以治一鄉,親其父子,順其兄弟,正其習俗,使民樂其上,安其土,為一鄉主幹者,鄉之人也。故曰:「有聞道而好為鄉者,一鄉之人也。」
民之從有道也,如飢之先食也,如寒之先衣也,如暑之先陰也。故有道則民歸之,無道則民去之。故曰:「道往者其人莫來,道來者其人莫往。」
道者,所以變化身而之正理者也。故道在身則言自順,行自正,事君自忠,事父自孝,遇人自理。故曰:「道之所設,身之化也。」
天之道,滿而不溢,盛而不衰。明主法象天道,故貴而不驕,富而不奢,行理而不惰。故能長守貴富,久有天下而不失也。故曰:「持滿者與天。」
明主救天下之禍,安天下之危者也。夫救禍安危者,必待萬民之為用也,而后能為之。故曰:「安危者與人。」
地大國富,民眾兵強,此盛滿之國也。雖已盛滿,無德厚以安之,無度數以治之,則國非其國,而民無其民也。故曰:「失天之度,雖滿必涸。」
臣不親其主,百姓不信其吏,上下離而不和,故雖自安,必且危之。故曰:「上下不和,雖安必危。」
主有天道,以禦其民,則民一心而奉其上,故能貴富而久王天下。失天之道,則民離畔而不聽從,故主危而不得久王天下。故曰:「欲王天下而失天之道,天下不可得而王也。」
人主務學術數,務行正理,則化變日進,至於大功,而愚人不知也。亂主淫佚邪枉,日為無道,至於滅亡,而不自知也。故曰:「莫知其為之,其功既成;莫知其舍之也,藏之而無形。」
古者三王五伯皆人主之利天下者也,故身貴顯而子孫被其澤。桀、紂、幽、厲皆人主之害天下者也,故身困傷而子孫蒙其禍。故曰:「疑今者察之古,不知來者視之往。」
神農教耕生穀,以致民利。禹身決瀆,斬高橋下,以致民利。湯武征伐無道,誅殺暴亂,以致民利。故明王之動作雖異,其利民同也。故曰:「萬事之任也,異起而同歸,古今一也。」
棟生橈不勝任則屋覆,而人不怨者,其理然也。弱子,慈母之所愛也。不以其理(衍)下瓦則(必)〔慈〕母笞之。故以其理動者,雖覆屋不為怨,不以其理動者,下瓦必笞。故曰:「生棟覆屋,怨怒不及;弱子下瓦,慈母操箠。」
行天道,出公理,則遠者自親;廢天道,行私為,則子母相怨。故曰:「天道之極,遠者自親;人事之起,近親造怨。」
古者,武王地方不過百里,戰卒之眾不過萬人,然能戰勝攻取,立為天子,而世謂之聖王者,知為之之術也。桀紂貴為天子,富有海內,地方甚大,戰卒甚眾,而身死國亡,為天下僇者,不知為之之術也。故能為之,則小可為大,賤可為貴。不能為之,則雖為天子,人猶奪之也。故曰:「巧者有餘而拙者不足也。」
明主上不逆天,下不壙地,故天予之時,地生之財。亂主上逆天道,下絕地理,故天不予時,地不生財。故曰:「其功順天者,天助之;其功逆天者,天違之。」
古者,武王,天之所助也。故雖地小而民少,猶之為天子也。桀紂,天之所違也。故雖地大民眾,猶之困辱而死亡也。故曰:「天之所助,雖小必大;天之所違,雖大必削。」
與人交,多詐偽無情實,偷取一切,謂之烏集之交。烏集之交,初雖相驩,後必相咄。故曰:「烏集之交,雖善不親。」
聖人之與人約結也,上觀其事君也,內觀其事親也,必有可知之理,然後約結。約結而不襲於理,後必相倍。故曰:「不重之結,雖固必解。道之用也,貴其重也。」
明主與聖人謀,故其謀得;與之舉事,故其事成。亂主與不肖者謀,故其計失;與之舉事,故其事敗。夫計失而事敗,此與不可之罪。故曰:「毋與不可。」
明主度量人力之所能為,而后使焉。故令於人之所能為,則令行;使於人之所能為,則事成。亂主不量人力,令於人之所不能為,故其令廢;使於人之所不能為,故其事敗。夫令出而廢,舉事而敗,此強不能之罪也。故曰:「毋強不能。」
狂惑之人,告之以君臣之義,父子之理,貴賤之分,不信聖人之言也,而反害傷之。故聖人不告也。故曰:「毋告不知。」
與不肖者舉事,則事敗;使於人之所不能為,則令廢;告狂惑之人,則身害。故曰:「與不可,強不能,告不知,謂之勞而無功。」
常以言翹明其與人也,其愛人也,其有德於人也,以此為友則不親,以此為交則不結,以此有德於人則不報。故曰:「見與之友,幾於不親;見愛之交,幾於不結;見施之德,幾於不報。四方之所歸,心行者也。」
明主不用其智,而任聖人之智;不用其力,而任眾人之力。故以聖人之智思慮者,無不知也;以眾人之力起事者,無不成也。能自去而因天下之智力起,則身逸而福多。亂主獨用其智,而不任聖人之智;獨用其力,而不任眾人之力,故其身勞而禍多。故曰:「獨任之國,勞而多禍。」
明主內行其法度,外行其理義。故鄰國親之,與國信之。有患則鄰國憂之,有難則鄰國救之。亂主內失其百姓,外不信於鄰國。故有患則莫之憂也,有難則莫之救也。外內皆失,孤特而無黨,故國弱而主辱。故曰:「獨國之君,卑而不威。」
明主之治天下也,必用聖人,而后天下治;婦人之求夫家也,必用媒,而后家事成。故治天下而不用聖人,則天下乖亂而民不親也;求夫家而不用媒,則醜恥而人不信也。故曰:「自媒之女,醜而不信。」
明主者,人未之見而有親心焉者,有使民親之之道也。故其位安而民往之。故曰:「未之見而親焉,可以往矣。」
堯舜,古之明主也,天下推之而不倦,譽之而不猒,久遠而不忘者,有使民不忘之道也。故其位安而民來之。故曰:「久而不忘焉,可以來矣。」
日月,昭察萬物者也,天多雲氣,蔽蓋者眾,則日月不明。人主,猶日月也,群臣多姦立私,以擁蔽主,則主不得昭察其臣下,臣下之情不得上通。故姦邪日多而人主愈蔽。故曰:「日月不明,天不易也。」
山,物之高者也。地險穢不平易,則山不得見。人主,猶山也,左右(多)〔朋〕黨比周以壅其主,則主不得見。故曰:「山高而不見,地不易也。」
人主出言不逆於民心,不悖於理義,其所言足以安天下者也,人唯恐其不復言也。出言而離父子之親,䟽君臣之道,害天下之眾,此言之不可復者也,故明主不言也。故曰:「言而不可復者,君不言也。」
人主身行方正,使人有(理)〔禮〕,遇人有(禮)〔信〕,行發於身而為天下法式者,人唯恐其不復行也。身行不正,使人暴虐,遇人不信,行發於身而為天下笑者,此不可復之行,故明主不行也。故曰:「行而不可再者,君不行也。」
言之不可復者,其言不信也;行之不可再者,其行賊暴也。故言而不信則民不附,行而賊暴則天下怨。民不附,天下怨,此滅亡之所從生也,故明主禁之。故曰:「凡言之不可復,行之不可再者,有國者之大禁也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