管子卷第二十二




事語第七十一


管子輕重四。
桓公問管子曰:「事之至數可聞乎?」管子對曰:「何謂至數?」桓公曰:「秦奢教我曰:『帷蓋不脩,衣服不眾,則女事不泰。俎豆之禮不致牲,諸侯太牢,大夫少牢,不若此,則六畜不育。非高其臺榭,美其宮室,則群材不散。』此言何如?」管子曰:「非數也。」桓公曰:「何謂非數?」管子對曰:「此定壤之數也。彼天子之制,壤方千里,齊諸侯方百里,負海子七十里,男五十里,若胸臂之相使也。故准徐疾、贏不足,雖在下也,不為君憂。彼壤狹而欲舉與大國爭者,農夫寒耕暑芸,力歸於上,女勤於緝績徽織,功歸於府者,非怨民心傷民意也,非有積蓄不可以用人,非有積財無以勸下。泰奢之數,不可用於(危)〔厄〕隘之國。」桓公曰:「善。」
桓公又問管子曰:「佚田謂寡人曰:『善者用非其有,使非其人,何不因諸侯權以制天下?』」管子對曰:「佚田之言非也。彼善為國者,壤辟舉則民留處,倉廩實則知禮節。且無委致圍,城肥致衝。夫不定內,不可以持天下。佚田之言非也。」管子曰:「歲藏一,十年而十也。歲藏二,五年而十也。穀十而守五,綈素滿之,五在上。故視歲而藏,縣時積歲,國有十年之蓄,富勝貧,勇勝怯,智勝愚,微勝不微,有義勝無義,練士勝歐眾,凡十勝者盡有之。故發如風雨,動如雷霆,獨出獨入,莫之能禁止,不待權與。故佚田之言非也。」桓公曰:「善。」


海王第七十二


管子輕重五。
桓公問於管子曰:「吾欲藉於臺(雉)〔射〕,何如?」管子對曰:「此毀成也。」「吾欲藉於樹木?」管子對曰:「此伐生也。」「吾欲藉於六畜?」管子對曰:「此殺生也。」「吾欲藉於人,何如?」管子對曰:「此隱情也。」桓公曰:「然則吾何以為國?」管子對曰:「唯官山海為可耳。」
桓公曰:「何謂官山海?」管子對曰:「海王之國,謹正鹽筴。」桓公曰:「何謂正鹽筴?」管子對曰:「十口之家十人食鹽,百口之家百人食鹽。終月,大男食鹽五升少半,大女食鹽三升少半,吾子食鹽二升少半。此其大曆也。鹽百升而釜。(今)〔令〕鹽之重升加分彊,釜五十也。升加一彊,釜百也。升加二彊,釜二百也,鍾二千,十鍾二萬,百鍾二十萬,千鍾二百萬。萬乘之國,人數開口千萬也。禺筴之,商日二百萬,十日二千萬,一月六千萬。萬乘之〔國〕,正(九)〔人〕百萬也。月人三十錢之籍,為錢三千萬。今吾非籍之諸君吾子,而有二國之籍者六千萬。使君施令曰:吾將籍於諸君吾子,則必囂號。今夫給之鹽筴,則百倍歸於上,人無以避此者,數也。」
「今鐵官之數曰:一女必有一鍼一刀,若其事立。耕者必有一耒一耜一銚,若其事立。行服連軺輂者,必有一斤一鋸一錐一鑿,若其事立。不爾而成事者天下無有。(今)〔令〕鍼之重加一也,三十鍼一人之籍。刀之重加六,五六三十,五刀一人之籍也。耜鐵之重加(七)〔十〕,三耜鐵一人之籍也。其餘輕重皆准此而行。然則舉臂勝事,無不服藉者。」
桓公曰:「然則國無山海不王乎?」管子曰:「因人之山海假之。名有海之國讎鹽於吾國,釜十五,吾受而官出之以百。我未與其本事也,受人之事,以重相推。此(人用)〔用人〕之數也。」


國蓄第七十三


管子輕重六。
國有十年之蓄,而民不足於食,皆以其技能望君之祿也;君有山海之金,而民不(罪)〔足〕於用,是皆以其事業交接於君上也。故人君挾其食,守其用,據有餘而制不足,故民無不累於上也。五穀食米,民之司命也;黃金刀幣,民之通施也。故善者執其通施以御其司命,故民力可得而盡也。
夫民者信親而死利,海內皆然。民予則喜,奪則怒,民情皆然。先王知其然,故見予之形,不見奪之理。故民愛可洽於上也。租籍者,所以彊求也;租稅者,所慮而請也。王霸之君去其所以彊求,廢其所慮而請,故天下樂從也。
利出於一孔者,其國無敵;出二孔者,其兵(不)〔半〕詘;出三孔者,不可以舉兵;出四孔者,其國必亡。先王知其然,故塞民之(養)〔羡〕,隘其利途。故予之在君,奪之在君,貧之在君,富之在君。故民之戴上如日月,親君若父母。
凡將為國,不通於輕重,不可為籠以守民;不能調通民利,不可以語制為大治。是故萬乘之國有萬金之賈,千乘之國有千金之賈,然者何也?國多失利,則臣不盡其忠,士不盡其死矣。歲有凶穰,故穀有貴賤;令有緩急,故物有輕重。然而人君不能治,故使蓄賈游市,乘民之不給,百倍其本。分地若一,彊者能守;分財若一,智者能收。智者有什倍人之功,愚者有不賡本之事。然而人君不能調,故民有相百倍之生也。夫民富則不可以祿使也,貧則不可以罰威也。法令之不行,萬民之不治,貧富之不齊也。且君引錣量用,耕田發草,上得其數矣;民人所食,人有若干步畝之數矣;計本量委則足矣。然而民有飢餓不食者何也?穀有所藏也。人君鑄錢立幣,民庶之通施也。人有若干百千之數矣。然而人事不及、用不足者何也?利有所并藏也。然則人君非能散積聚,鈞羡不足,分并財利而調民事也,則君雖彊本趣耕,而自為鑄幣而無已,乃今使民下相役耳,惡能以為治乎?
歲適美,則市糶無予,而狗彘食人食。歲適凶,則市糴釜十繈,而道有餓民。然則豈壤力固不足而食固不贍也哉?夫往歲之糶賤,狗彘食人食,故來歲之民不足也。物適賤,則半力而無予,民,事不償其本;物適貴,則什倍而不可得,民,失其用。然則豈財物固寡而本委不足也哉?夫民利之時失,而物利之不平也。故善者委施於民之所不足,操事於民之所有餘。夫民有餘則輕之,故人君斂之以輕;民不足則重之,故人君散之以重。斂積之以輕,散行之以重,故君必有什倍之利,而財之櫎可得而平也。
凡輕重之大利,以重射輕,以賤泄(平)〔貴〕。萬物之滿虛隨(財)〔時〕,准平而不變,衡絕則重見。人君知其然,故守之以准平。使萬室之都必有萬鍾之藏,藏繈千萬;使千室之都必有千鍾之藏,藏繈百萬。春以奉耕,夏以奉芸。耒耜械器,鍾饟糧食,畢取贍於君。故大賈蓄家不得豪奪吾民矣。然則何?君養其本謹也。春賦以斂繒帛,夏貸以收秋實,是故民無廢事,而國無失利也。
凡五穀者,萬物之主也。穀貴則萬物必賤,穀賤則萬物必貴。兩者為敵,則不俱平。故人君御穀物之秩相勝,而操事於其不平之閒。故萬民無籍而國利歸於君也。夫以室廡籍,謂之毀成;以六畜籍,謂之止生;以田畝籍,謂之禁耕;以正人籍,謂之離情;以正戶籍,謂之養贏。五者不可畢用,故王者徧行而不盡也。故天子籍於幣,諸侯籍於食。中歲之穀,糶石十錢。大男食四石,月有四十之籍;大女食三石,月有三十之籍;吾子食二石,月有二十之籍。歲凶穀貴,糴石二十錢。則大男有八十之籍,大女有六十之籍,吾子有四十之籍。是人君非發號令收穡而戶籍也,彼人君守其本委謹,而男女諸君吾子無不服籍者也。一人廩食,十人得餘;十人廩食,百人得餘;百人廩食,千人得餘。夫物多則賤,寡則貴,散則輕,聚則重。人君知其然。故視國之羨不足而御其財物。穀賤則以幣予食,布帛賤則以幣予衣。視物之輕重而御之以准。故貴賤可調而君得其利。
前有萬乘之國,而後有千乘之國,謂之抵國。前有千乘之國,而後有萬乘之國,謂之距國。壤正方,四面受敵,謂之衢國。以百乘衢處,謂之託食之君。千乘衢處,壤削(少)〔太〕半。萬乘衢處,壤削(太)〔少〕半。何謂百乘衢處託食之君也?夫以百乘衢處,危懾圍阻千乘萬乘之閒。(夫)〔大〕國之君不相中,舉兵而相攻,必以為杆格蔽圉之用。有功利不得鄉。大臣死於外,分壤而功;列陳係纍獲虜,分賞而祿。是壤地盡於功賞,而稅臧(彈)〔殫〕於繼孤也。是特名羅於為君耳,無壤之有。號有百乘之守,而實無尺壤之用,故謂託食之君。然則大國內款,小國用盡,何以及此?曰:百乘之國,官賦軌符,乘四時之朝夕,御之以輕重之准,然后百乘可及也。千乘之國,封天財之所殖,械器之所出,財物之所生。視歲之滿虛而輕重其祿,然后千乘可足也。萬乘之國,守歲之滿虛,乘民之緩急,正其號令而御其大准,然后萬乘可資也。
玉起於禺氏,金起於汝漢,珠起於赤野,東西南北距周七千八百里。水絕壤斷,舟車不能通。先王為其途之遠,其至之難,故託用於其重,以珠玉為上幣,以黃金為中幣,以刀布為下幣。三幣握之則非有補於煖也,食之則非有補於飽也,先王以守財物,以御民事,而平天下也。今人君籍求於民,令曰十日而具,則財物之賈什去一;令曰八日而具,則財物之賈什去二;令曰五日而具,則財物之賈什去半;朝令而夕具,則財物之賈什去九。先王知其然,故不求於萬民而籍於號令也。


山國軌第七十四


管子輕重七。
桓公問管子曰:「請問官國軌。」管子對曰:「田有軌,人有軌,用有軌,鄉有軌,人事有軌,幣有軌,縣有軌,國有軌,不通於軌數而欲為國,不可。」
桓公曰:「行軌數奈何?」對曰:「某鄉田若干?人事之准若干?穀重若干?曰:某縣之人若干?田若干?幣若干而中用?穀重若干而中幣?終歲度人食,其餘若干?曰:某鄉女勝事者終歲績,其功業若干?以功業直時而櫎之,終歲,人已衣被之後,餘衣若干?別群軌,相壤宜。」
桓公曰:「何謂別群軌,相壤宜?」管子對曰:「有莞蒲之壤,有竹前檀柘之壤,有氾下漸澤之壤,有水潦魚鱉之壤。今四壤之數,君皆善官而守之,則籍於財物,不籍於人。畝十鼓之壤,君不以軌守,則民且守之。民有(過)〔通〕移長(力)〔刀〕,不以本為得,此君失也。」
桓公曰:「軌意安出?」管子對曰:「不陰據其軌,皆下制其上。」桓公曰:「此若言何謂也?」管子對曰:「某鄉田若干?食者若干?某鄉之女事若干?餘衣若干?謹行州里,曰:『田若干,人若干,人眾田不度食若干。』曰:『田若干,餘食若干。』必得軌程。此(調)〔謂〕之泰軌也。然后調立環乘之幣。田軌之有餘於其人食者,謹置公幣焉。大家眾,小家寡。山田、閒田,曰終歲其食不足於其人若干,則置公幣焉,以滿其准。重歲,(豊)〔豐〕年,五穀登。謂高田之萌曰:『吾所寄幣於子者若干?鄉穀之櫎若干?請為子什減三。』穀為上,幣為下。高田撫,閒田山不被,穀十倍。山田以君寄幣,振其不贍,未淫失也。高田以時撫於主上,坐長加十也。女貢織帛,苟合于國奉者,皆置而券之。以鄉櫎市准曰:『上無幣,有穀。以穀准幣。』環穀而應筴,國奉決。穀反准。賦軌幣,穀廩,重有加十。謂大家委貲家曰:『上且(脩)〔循〕游,人出若干幣。』謂鄰縣曰:『有實者皆勿左右。不贍,則且為人馬假其食民。』鄰縣四面皆櫎,穀坐長而十倍。上下令曰:『貲家假幣,皆以穀准幣,直幣而庚之。』穀為下,幣為上。百都百縣軌據。穀坐長十倍。環穀而應假幣。國幣之九在上,一在下,幣重而萬物輕,斂萬物,應之以幣。幣在下,萬物皆在上,萬物重十倍。府官以市櫎出萬物,隆而止。國軌,布於未形,據其已成,乘令而進退,無求於民。謂之國軌。」
桓公問於管子曰:「不籍而贍國,為之有道乎?」管子對曰:「軌守其時,有官天財,何求於民。」桓公曰:「何謂官天財?」管子對曰:「泰春民之功繇,泰夏民之令之所止,令之所發。泰秋民令之所止,令之所發。泰冬民令之所止,令之所發。此皆民所以時守也,此物之高下之時也,此民之所以相并兼之時也。君守諸四務。」桓公曰:「何謂四務?」管子對曰:「泰春,民之且所用者,君已廩之矣;泰夏,民之且所用者,君已廩之矣;泰秋,民之且所用者,君已廩之矣;泰冬,民之且所用者,君已廩之矣。泰春功布日,春縑衣、夏單衣、(捍)〔梩〕、(寵)〔籠〕、纍、箕、(勝)〔幐〕、籯、(屑)〔筲〕、()〔稯〕,若干日之功,用人若干?無貲之家皆假之械器。(勝)〔幐〕、籯、(屑)〔筲〕、()〔稯〕、公衣。功已而歸公(衣),折券。故力出於民,而用出於上。春十日不害耕事,夏十日不害芸事,秋十日不害斂實,冬二十日不害除田。此之謂時作。」
桓公曰:「善,吾欲立軌官,為之柰何?」管子對曰:「鹽鐵之筴,足以立軌官。」桓公曰:「奈何?」管子對曰:「龍夏之地,布黃金九千,以幣貲金。巨家以金,小家以幣。周岐山至於崢丘之西塞丘者,山邑之田也,布幣稱貧富而調之。周壽陵而東至少沙者,中田也,據之以幣,巨家以金,小家以幣。三壤已撫,而國穀再什倍。梁渭,陽瑣之牛馬滿齊衍。請(毆)〔區〕之顛齒,量其高壯,曰:『國為師旅,戰車毆就斂子之牛馬,上無幣,請以穀視市櫎而庚子。』牛馬為上,粟二家。二家散其粟,反准。牛馬歸於上。」管子曰:「請立貲於民,有田倍之。內毋有,其外(外)皆為貲壤。被鞍之馬千乘,齊之戰車之具,具於此,無求於民。此去丘邑之籍也。」
「國穀之朝夕在上,山林、廩械器之高下在上,春秋冬夏之輕重在上。行田疇,田中有木者,謂之穀賊。宮中四榮,樹其餘曰害女功。宮室械器非山無所仰。然后君立三等之租於山,曰:握以下者為柴楂,把以上者為室奉,三圍以上為棺槨之奉;柴楂之租若干,室奉之租若干,棺槨之租若干。」管子曰:「鹽鐵撫軌,穀一廩十,君常操九,民衣食而繇,下安無怨咎。去其田賦,以租其山:巨家重葬其親者服重租,小家菲葬其親者服小租;巨家美脩其宮室者服重租,小家為室廬者服小租。上立軌於國,民之貧富如加之以繩,謂之國軌。」


山權數第七十五


管子輕重八。
桓公問管子曰:「請問權數。」管子對曰:「天以時為權,地以財為權,人以力為權,君以令為權。失天之權,則人地之權亡。」桓公曰:「何為失天之權則人地之權亡?」管子對曰:「湯七年旱,禹五年水。民之無𥼷賣子者。湯以莊山之金鑄幣,而贖民之無𥼷賣子者;禹以歷山之金鑄幣,而贖民之無𥼷賣子者。故天權失,人地之權皆失也。故王者歲守十分之參,三年與少半成歲。三十(一)〔七〕年而藏十一年與少半。藏參之一不足以傷民,而農夫敬事力作。故天毀地:凶旱水泆,民無入於溝壑乞請者也。此守時以待天權之道也。」桓公曰:「善。吾欲行三權之數,為之奈何?」管子對曰:「梁山之陽綪(絤)〔茜〕、夜石之幣,天下無有。」管子曰:「以守國穀,歲守一分,以行五年,國穀之重什倍異日。」管子曰:「請立幣,國銅以二年之粟顧之,立黔落。(力)〔施輕〕重與天下調。彼重則見射,輕則見泄,故與天下調。泄者,失權也,見射者,失筴也。不備天權,下相求備,准下陰相隸。此刑罰之所起而亂之之本也。故平則不平,民富則不如貧,委積則虛矣。此三權之失也已。」桓公曰:「守三權之數奈何?」管子對曰:「大(豊)〔豐〕則藏分,阨亦藏分。」桓公曰:「阨者,所以益也。何以藏分?」管子對曰:「隘則易益也,一可以為十,十可以為百。以阨守(豊)〔豐〕,阨之准數一上十,(豊)〔豐〕之筴數十去九,則吾九為餘。於數筴(豊)〔豐〕,則三權皆在君,此之謂國權。」
桓公問於管子曰:「請問國制。」管子對曰:「國無制,地有量。」桓公曰:「何謂國無制,地有量?」管子對曰:「高田十石,閒田五石,庸田三石,其餘皆屬諸荒田。地量百畝,一夫之力也。粟賈一,粟賈十,粟賈三十,粟賈百。其在流筴者,百畝從中千畝之筴也。然則百乘從千乘也,千乘從萬乘也。故地無量,國無筴。」桓公曰:「善,今欲為大國,大國欲為天下,不通權筴,其無能者矣。」
桓公曰:「今行權奈何?」管子對曰:「君通於廣狹之數,不以狹畏廣;通於輕重之數,不以少畏多。此國筴之大者也。」桓公曰:「善。蓋天下,視海內,長譽而無止,為之有道乎?」管子對曰:「有。曰:軌守其數,准平其流,動於未形,而守事已成。物一也而十,是九為用。徐疾之數,輕重之筴也,一可以為十,十可以為百。引十之半而藏四,以五操事,在君之決塞。」桓公曰:「何謂決塞?」管子曰:「君不高仁,則問不相被;君不高慈孝,則民𥳑其親而輕過。此亂之至也。則君請以國筴十分之一者樹表置高,鄉之孝子聘之幣,孝子兄弟眾寡不與師旅之事。樹表置高而高仁慈孝,財散而輕。乘輕而守之以筴,則十之五有在上。運五如行事,如日月之終復。此長有天下之道,謂之准道。」
桓公問於管子曰:「請問教數。」管子對曰:「民之能明於農事者,置之黃金一斤,直食八石。民之能蕃育六畜者,置之黃金一斤,直食八石。民之能樹藝者,置之黃金一斤,直食八石。民之能樹瓜瓠葷菜百果使蕃(育)〔䘱〕者,置之黃金一斤,直食八石。民之能已民疾病者,置之黃金一斤,直食八石。民之知時:曰『歲且阨』,曰『某穀不登』,曰『某穀豐』者,置之黃金一斤,直食八石。民之通於蠶桑,使蠶不疾病者,皆置之黃金一斤,直食八石。謹聽其言而藏之官,使師旅之事無所與,此國筴之者也。國用相靡而足,(相因揲而𠸆)〔相揲而澹〕。然後置四限,高下令之徐疾,敺屏萬物,守之以筴,有五官技。」桓公曰:「何謂五官技?」管子曰:「詩者所以記物也,時者所以記歲也,春秋者所以記成敗也,行者道民之利害也,易者所以守凶吉成敗也,卜者卜凶吉利害也。民之能此者皆一馬之田,一金之衣。此使君不迷妄之數也。(六)〔五〕家者,即見:其時,使豫先蚤閑之日受之,故君無失時,無失筴,萬物興豐;(無失利)〔其春秋〕,遠占得失,以為末教;詩,記人無失辭;行,殫道無失義;易,守禍福凶吉不相亂。此〔之〕謂君棅。」
桓公問於管子曰:「權棅之數吾已得聞之矣,守國之固奈何?」曰:「能皆已官,時皆已官,得失之數,萬物之終始,君皆已官之矣。其餘皆以數行。」桓公曰:「何謂以數行?」管子對曰:「穀者民之司命也,智者民之輔也。民智而君愚,下富而君貧,下貧而君富,此之謂事名二。國機,徐疾而已矣。君道,度法而已矣。人心,禁繆而已矣。」桓公曰:「何謂度法?何謂禁繆?」管子對曰:「度法者,量人力而舉功。禁繆者,非往而戒來。故禍不萌通而民無患咎。」桓公曰:「請聞心禁。」管子對曰:「晉有臣不忠於其君,慮殺其主,謂之公過。諸公過之家毋使得事君。此晉之過失也。齊之公過,坐立長差,惡惡乎來刑,善善乎來榮。戒也。此之謂國戒。」
桓公問管子曰:「輕重准施之矣,筴盡於此乎?」管子曰:「未也。將御神用寶。」桓公曰:「何謂御神用寶?」管子對曰:「北郭有掘闕而得龜者,此檢數百里之地也。」桓公曰:「何謂得龜百里之地?」管子對曰:「北郭之得龜者,令過之平盤之中。君請起十乘之使,百金之提,命北郭得龜之家曰:『賜若服中大夫。』曰:『東海之子類於龜,託舍於若。賜若大夫之服以終而身,勞若以百金。』之龜為無貲,而藏諸泰臺,一日而亹之以四牛,立寶曰無貲。還四年,伐孤竹。丁氏之家粟可食三軍之師行五月,召丁氏而命之曰:『吾有無貲之寶於此,吾今將有大事,請以寶為質於子,以假子之邑粟。』丁氏北鄉再拜,入粟,不敢受寶質。桓公命丁氏曰:『寡人老矣,為子者不知此數。終受吾質!』丁氏歸,革築室,賦籍藏龜。還四年,伐孤竹,謂丁氏之粟中食三軍五月之食。桓公立貢數:文行中七〔千金〕,年龜中四千金,黑白之子當千金。凡貢制,中二齊之壤筴也。用貢:國危出寶,國安行流。」桓公曰:「何謂流?」管子對曰:「物有豫,則君失筴而民失生矣,故善為天下者,操於二豫之外。」桓公曰:「何謂二豫之外?」管子對曰:「萬乘之國,不可以無萬金之蓄飾;千乘之國,不可以無千金之蓄飾;百乘之國,不可以無百金之蓄飾。以此與令進退,此之謂乘時。」


山至數第七十六


管子輕重九。
桓公問管子曰:「梁聚謂寡人曰:『古者輕賦稅而肥籍斂,取下無順於此者矣。』梁聚之言何如?」管子對曰:「梁聚之言非也。彼輕賦稅則倉廩虛,肥籍斂則械器不奉,而諸侯之皮幣不衣;倉廩虛則倳賤無祿。外,皮幣不衣於天下;內,國倳賤。梁聚之言非也。君有山,山有金,以立幣。以幣准穀而授祿,故國穀斯在上,穀賈什倍。農夫夜寢蚤起,不待見使,五穀什倍。士半祿而死君,農夫夜寢蚤起,力作而無止。彼善為國者,不曰使之,使不(衍)得不使,不曰(貧)〔用〕之,使不得不用。故使民無有不得不使者。夫梁聚之言非也。」桓公曰:「善。」
桓公又問於管子曰:「有人教我,謂之請士。曰:『何不官百能?』」管子對曰:「何謂百能?」桓公曰:「使智者盡其智,謀士盡其謀,百工盡其巧。若此則可以為國乎?」管子對曰:「請士之言非也。祿肥則士不死,幣輕則士𥳑賞,萬物輕則士偷幸。三怠在國,何數之有?彼穀(十)〔七〕藏於上,三游於下,謀士盡其慮,智士盡其知,勇士輕其死。請士所謂妄言也。不通於輕重,謂之妄言。」
桓公問於管子曰:「昔者周人有天下,諸侯賓服,名教通於天下,而奪於其下。何數也?」管子對曰:「君分壤而貢入,市朝同流。黃金,一筴也;江陽之珠,一筴也;秦之明山之曾青,一筴也。此謂以寡為多,以狹為廣。(軌出)〔輕重〕之屬也。」桓公曰:「天下之數盡於(軌出)〔輕重〕之屬也?」〔管子曰〕:「(合)〔今〕國穀重什倍而萬物輕,大夫謂賈(之)〔人〕:『子為吾運穀而斂財。』穀之重一也,今九為餘。穀重而萬物輕,若此,則國財九在大夫矣。國歲反一,財物之九者皆倍重而出矣。財物在下,幣之九在大夫。然則幣穀羨在大夫也。天子以客行,令以時出。熟穀之人亡,諸侯受而官之。連朋而聚與,高下萬物以合民用。內則大夫自還而不盡忠,外則諸侯連朋合與。孰穀之人則去亡。故天子失其權也。」桓公曰:「善。」
桓公又問管子曰:「終身有天下而勿失,為之有道乎?」管子對曰:「請勿施於天下,獨施之於吾國。」桓公曰:「此若言何謂也?」管子對曰:「國之廣狹、壤之肥墝有數,終歲食餘有數。彼守國者,守穀而已矣。曰:某縣之壤廣若干,某縣之壤狹若干,則必積委幣,於是縣州里受公錢。泰秋,國穀去參之一,君下令謂郡縣、屬大夫里邑皆籍粟入若干。穀重一也,以藏於上者。國穀參分則二分在上矣。泰春,國穀倍重,數也。泰夏,賦穀以市櫎,民皆受上穀以治田土。泰秋,(田)〔曰〕:『穀之存(子)〔予〕者若干,今上歛穀以幣。』民曰:『無幣以穀。』則民之三有歸於上矣。重之相因,時之化舉,無不為國筴。君用大夫之委,以流歸於上。君用民,以時歸於君。藏輕,出輕以重,數也。則彼安有自還之大夫獨委之?彼諸侯之穀十,使吾國穀二十,則諸侯穀歸吾國矣;諸侯穀二十,吾國穀十,則吾國穀歸於諸侯矣。故善為天下者,謹守重流,而天下不吾洩矣。彼重之相歸,如水之就下。吾國歲非凶也,以幣藏之,故國穀倍重,故諸侯之穀至也。是藏一分以致諸侯之一分。利不奪於天下,大夫不得以富侈。以重藏輕,國常有十國之筴也。故諸侯服而無止,臣(櫎)從而以忠。此以輕重御天下之道也,謂之數應。」
桓公問管子曰:「請問國會。」管子對曰:「君失大夫為無伍,失民為失下。故守大夫以縣之筴,守一縣以一鄉之筴,守一鄉以一家之筴,守家以一人之筴。」桓公曰:「其會數奈何?」管子對曰:「幣准之數,一縣必有一縣中田之筴,一鄉必有一鄉中田之筴,一家必有一家直人之用。故不以時守郡為無與,不以時守鄉為無伍。」桓公曰:「行此奈何?」管子對曰:「王者藏於民,霸者藏於大夫,殘國亡家藏於筴。」桓公曰:「何謂藏於民?」〔管子曰〕:「請(散)棧臺之錢,散諸城陽;鹿臺之布,散諸濟陰。君下令於百姓曰:『民富君無與貧,民貧君無與富。故賦無錢布,府無藏財,貲藏於民。』歲豐,五穀登,五穀大輕,穀賈去上歲之分,以幣據之,穀為君,幣為下。國幣盡在下,幣輕,穀重上分。上歲之二分在下,下歲之二分在上,則二歲者四分在上。則國穀之一分在下,穀三倍重。邦布之籍,終歲十錢。人家受食,十畝加十,是一家十戶也。出於國穀筴而藏於幣者也。以國幣之分復布百姓,四減國穀,三在上,一在下。復筴也。大夫旅𣩽而封,積實而驕上,請奪之以會。」桓公曰:「何謂奪之以會?」管子對曰:「粟之三分在上,謂民萌皆受上粟,度君藏焉。五穀相靡而重去什三,為餘以國幣穀准反行,大夫無(什)〔計〕於重。君以幣賦祿,什在上。君出穀,什而去七。君歛三,上賦七,散振不資者,仁義也。五穀相靡而輕,數也;以鄉(完)〔筦〕重而籍國,數也;出實財,散仁義,萬物輕,數也。乘時進退。故曰:王者乘時,聖人乘易。」桓公曰:「善。」
桓公問管子曰:「特命我曰:『天子三百領,泰嗇。而散大夫准此而行。』此如何?」管子曰:「非法家也。大夫高其壟,美其室,此奪農事及市庸,此非便國之道也。民不得以織為縿綃而貍之於地。彼善為國者,乘時徐疾而已矣。謂之國會。」
桓公問管子曰:「請問爭奪之事何如?」管子曰:「以戚始。」桓公曰:「何謂用戚始?」管子對曰:「君人之主,弟兄十人,分國為十;兄弟五人,分國為五。三世則昭穆同祖,十世則為祏。故伏尸滿衍,兵決而無止。輕重之家復游於其閒。故曰:毋予人以壤,毋授人以財。財終則有始,與四時廢起。聖人理之以徐疾,守之以決塞,奪之以輕重,行之以仁義。故與天壤同數,此王者之大轡也。」
桓公問管子曰:「請問幣乘馬。」管子對曰:「始取夫三(大)夫之家,方六里而一乘,二十七人而奉一乘。幣乘馬者,方六里,田之惡美若干,穀之多寡若干,穀之貴賤若干,凡方六里用幣若干,穀之重用幣若干。故幣乘馬者,布幣於國,幣為一國陸地之數,謂之幣乘馬。」桓公曰:「行幣乘馬之數奈何?」管子對曰:「士受資以幣,大夫受邑以幣,人馬受食以幣,則一國之穀貲在上,幣貲在下。國穀什倍,數也。萬物財物去什二,筴也。皮革、筋角、羽毛、竹箭、器械、財物,苟合于國器君用者,皆有矩券於上。君實鄉州藏焉。曰:『某月某日,苟從責者,鄉決州決。』故曰:就庸一日而決。國筴出於穀軌,國之筴貨,幣乘馬者也。今刀布藏於官府,巧幣、萬物輕重皆在賈(之)〔人〕。彼幣重而萬物輕,幣輕而萬物重,彼〔幣輕而〕穀重,〔幣重〕而穀輕。人君操穀、幣、(金)〔準〕衡,而天下可定也。此守天下之數也。」
桓公問於管子曰:「准衡、輕重、國會,吾得聞之矣。請問縣數。」管子對曰:「狼牡以至於馮會之(日)〔口〕,龍夏以北至于海莊,禽獸羊牛之地也,何不以此通國筴哉?」桓公曰:「何謂通國筴?」管子對曰:「馮市門一吏書贅直事。若其事(唐)〔廋〕圉牧食之人養視不失(扞)〔折〕殂者,去其都秩與其縣秩。大夫不鄉贅合游者,謂之無禮義,大夫幽其春秋,列民幽其門、山之祠。馮會、龍夏牛羊犧牲月賈十倍異日。此出諸禮義,籍於無用之地,因(捫)〔欄〕牢筴也。謂之通。」
桓公問管子曰:「請問國勢。」管子對曰:「有山處之國,有氾下多水之國,有山地分之國,有水泆之國,有漏壤之國。此國之五勢,人君之所憂也。山處之國常藏穀三分之一。氾下多水之國常操國穀三分之一。山地分之國常操國穀十分之三。水泉之所傷,水泆之國常操十分之二。漏壤之國謹下諸侯之五穀。與工雕文梓器以下天下之五穀,此准時五勢之數也。」
桓公問管子曰:「今有海內,縣諸侯,則國勢不用已乎?」管子對曰:「今以諸侯為(䇡)〔筦〕公州之(飾)〔餘〕焉,以乘四時,行(捫)〔欄〕牢之筴,以東西南北相(彼)〔被〕,用平而准。故曰:為諸侯,則高下萬物以應諸侯。徧有天下,則賦幣以守萬物之朝夕,調而已。利有足則行,不滿則有止。王者鄉州以時察之,故利不相傾,縣死其所。君守大奉一,謂之國簿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