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漢孝宣皇帝紀一卷第十七



宣帝初生數月,遭巫蠱事,幽於郡邸獄。廷尉監魯國邴吉字少卿,治巫蠱事於郡邸獄。憫曾孫之無辜,擇女徒謹厚者使保養曾孫。置閑燥處,望氣者言長安獄中有天子氣,於是武帝遣使者,分條中都官獄中繫者欲盡殺之。及使者至郡邸獄,官閉門拒使者曰:「皇孫在此,他人無辜死猶不可,況親曾孫乎?」使者自夕至明不入,還以聞。因劾奏吉,武帝亦悟曰:「天使之然也。」赦天下,郡邸獄巫蠱者亦不決。曾孫拘繫五年,吉私給衣食,占視甚有厚恩。後收養於掖庭,令張賀嘗事衛太子,奉養曾孫甚謹,以私財供給之。既壯,為取暴室嗇夫許廣漢女為妻。因依廣漢兄弟,及祖母家史氏,受《詩》於東海澓中翁,高才好學,足下有毛,居止數有神光照曜。每買餅,所從買家輒大,售亦以此自怪。
秋七月庚申,徵入未央殿,封武陽侯。遂即皇帝位,見於高廟,年十八。
八月己巳,丞相楊敞薨。
九月,大赦天下。
戊寅,御史大夫蔡義為丞相,年老短小,兩吏扶下乃能行。眾庶咸曰:「大將軍苟可用專制者。」光聞之曰:「以為天子師宜,為丞相何謂乎?」初,義以詩受昭帝,其人守學無咎而已。
戊辰,左馮翊田廣明為御史大夫。
冬十有一月,立皇后許氏。群臣方議所立,上乃求微時故劍,群臣知其旨,乃奏立許婕妤為皇后。父廣漢自以刑人不宜居位,封為昌城君,後封平恩侯。皇后歸長樂宮。長樂宮初置屯衛。
本始元年春正月,遣使者持節,詔諸郡國謹牧養民以風化。大將軍霍光稽首歸政,上謙讓不聽,遂委任焉。事皆先聞光,然後奏御,益封光萬七千戶,賞賜黃金七千斤,錢六千萬,雜綵繒三萬疋,奴婢百七十人,馬三千匹,甲第一區。將軍張安世封萬戶侯,其餘各以次受封。
夏四月庚午,地震。
五月,鳳凰集膠東千乘。赦天下,賜吏民爵,勿收田租賦。
六月,詔曰:「故太子在湖,未有謚號。」歲時祀,其議謚,具置園邑。有司奏請:「禮為人後者為人之子,故降其父母不得祭,尊祖之義也。陛下為孝昭後,承祖宗之祀,制禮不逾閫。臣愚以為親謚,父宜曰悼考,母曰悼后,此諸侯國置奉邑三百戶。」故皇太子曰戾園,置奉邑二百家,史良姊號曰戾夫人,置守冢四十家,園置長丞。周衛奉守如法,太子有妃,有良姊,有孺子,凡二等皆穪皇孫。史良姊者,魯國人也,兄曰恭,有三子曰高、曾、玄,後皆封列侯。悼后王氏,涿郡人,兄曰無辜,封平昌侯。次曰武,封昌樂侯,賜外祖父母號曰博平君,食邑萬一千戶,追尊外祖父母乃始為恩成侯。詔涿郡治塚,置園邑四百家,長丞奉守如法。
秋七月,立燕刺王太子建為廣陽王,廣陵王胥少子弘為高密王。廷尉史鉅鹿、路溫舒上書曰:「臣聞齊有無知之禍,桓公以興。晉有驪姬之難,文公用霸。近世趙王不終,諸呂作亂。而孝文又為太宗。由是觀之,禍亂之作,以開有德也。昭帝即世無嗣,大臣憂懣。昌邑即位,淫亂而廢,是乃皇天所以開至聖也。夫繼變亂之後,必有雋異之德,此〔聖〕賢所以推天命也。臣聞春秋正即位,大一統而慎始也。陛下初登至尊,與天合符宜,改前世之失,正受始之統,蕩𧀝煩文,除民疾苦,存亡繼絕,以應天意。夫獄者天下之大命,《書》曰:『與其殺不辜,寧失不經。』今治獄者,皆欲人死,非憎之也。上下相繼,以刻為明。深者獲功名,平者多後患。故治獄者皆欲人死,非憎之也,自安之道,在人之死也。夫人之情,安則樂生,痛則思死,捶楚之下,何求而不得?故囚人不勝痛,則飾妄辭以示之。吏治者利其殺,則指導以明之。上奏畏抑,則鍜鍊而周密內之。蓋奏者當成之時,雖咎繇聽之,猶以為死有餘罪,何則?文致之法明也。《語》曰:『畫地為獄誓不入,刻木為吏議不對。』此皆嫉吏悲痛之辭,故曰:『天下之患莫不甚於獄。』」上善其言。遷廣陽王和府長史,後為臨淮太守,治有異𨄍。
二年春,大司農田延年有罪自殺。延年,齊人也,以定策安社稷封陽城侯。官發僦民車牛三萬乘,載沙便橋下送置陵上,車直錢一千。延年詐增車直二千,坐盜益三千萬。御史大夫田廣明謂霍光曰:「《春秋》之義,以功覆過,當廢昌邑王。時,非田子賓大事莫成,今縣官出三千萬錢與之,何苦乎?」光曰:「然。子賓實勇士,當發大義時,震動朝廷。」光因舉手撫心曰:「使我至今日病悸,曉大司農通往就獄,得與公卿議之。」延年曰:「幸得縣官寬我耳!何面目入牢獄!」遂自刎而死。
夏四月,詔有司議孝武廟樂。
六月庚午,尊孝武廟曰世宗,奏《盛德》、《文始》、《四時》、《五行》之舞,凡《武德》、《昭德》、《盛德》之舞,所以尊祖宗也。諸帝廟皆當奏《文始》、《四時》、《五行》之舞。武帝巡狩所幸郡國,皆當立廟告祠。祠世宗廟日,有白鶴集後庭,以立世宗廟,告祠孝昭寢廟。復有鴈五采集殿前,西河郡立世宗廟,有神光興於殿側,又興於房中,如燈火狀。廣川郡立世宗廟,殿上有鐘音,房戶自開,夜有光,殿上盡明。
初,議立世宗〔廟〕,長信少府夏侯勝以為武帝多殺士眾,竭民財力,奢侈無度,不宜立廟。勝坐毀謗詔書,毀先帝,不道。及丞相長史黃霸阿不舉劾,皆下獄久繫。霸欲從勝受業,勝辭死罪,霸曰:「朝聞道,夕死可矣!」勝賢其言,遂受霸《尚書》,繫更再冬。講不怠,會赦,勝出為諫議大夫給事中。薦霸楊州刺史。霸字次公,淮陽人。勝字長公,夏侯始昌之族子。勝為人質朴,無威儀,見上時誤謂上為君,或自稱字上前。上欲以是親信之。嘗見出道上語,上聞而讓之。勝為人質朴,無威儀,見上時誤謂上為君,或自稱字上前。上亦以是親信之。嘗見出道上語,上聞而讓之。勝曰:「陛下言善,臣故揚之。堯言布於天下,至今誦之,臣以可傳故耳。」朝廷每有大議,上謂勝曰:「先生通正言,無懲前事。」
初,皇太后聽政,霍光以令太后從勝受《尚書》。及勝卒,太后縞素五日,儒者以為榮。
三年春正月癸亥,皇后許氏崩。
初,霍光夫人顯有小女欲貴,皇后當產疾,顯陰使醫淳于衍行毒藥。後有人上書告諸醫治疾無狀者,皆收繫。顯恐急,具狀諮光,因曰:「既已失計,為之無令吏急衍。」光驚愕默然。後奏上置衍勿論,事不發覺。
夏,大旱。
五月,御史大夫田廣明為()〔祁〕連將軍,與蒲類將軍趙充國、虎牙將軍田順、度遼將軍范明友、前將軍韓增,凡兵十五萬,與校尉常惠持節護烏孫兵並擊匈奴。
初,匈奴數侵邊,又西伐烏孫。武帝欲與烏孫共擊匈奴,故以江都王建女細君為公主,妻烏孫昆彌。昆彌以馬千匹為聘禮。漢為公主備屬官內官侍御數百人,公主自為宮室居。歲時與昆彌飲食言語不通,公主悲愁。上聞而憐之,間歲遣使者遺之甚厚。細君卒,復以楚王戊之孫女解愁為公主以繼之。於是匈奴復侵烏孫昆彌,昆彌與公主上書,請共擊匈奴。烏孫自將五萬騎,常惠與烏孫獲匈奴父行與名王都尉已下四萬餘級,牛馬駱駝七十餘萬頭。烏孫皆自取其虜獲。
時,匈奴聞漢大出兵,皆將老弱,驅畜產,遠遁逃,故漢軍所得少。而祁連將軍、虎牙將軍有罪,皆自殺。常惠封長羆侯。匈奴由是人民畜產死亡者眾,而國虛耗矣。
其冬單于自將擊烏孫,會天大雨雪,一日深一丈餘。匈奴人民畜產凍死,還者十無一二。於是丁零乘弱攻其北,烏丸入其東,烏孫入其西。又重以饑餓,死者十三。匈奴大困,諸國霸屬者皆瓦解,攻盜不能治。匈奴遂弱矣。
六月乙丑,丞相蔡義薨。
甲辰,長信少府韋賢為丞相,大司農魏相為御史大夫。
四年春正月,遣使賑貧民,減太官,損膳省宰,樂府減樂人。
三月乙亥,立皇后霍氏,光女也。賜丞相以下至郎吏金帛各有差。赦天下。
夏四月壬寅,郡國四十九地震,或山崩泉出。宗廟隳落,上素服避正殿。
五月,大赦。鳳凰集北海安丘。
秋,廣川王去有罪,廢徙上庸,自殺。去者,惠王越之孫。初,事師受《易》,師數諫正之。去後以師為內史掾,師數使內史禁切王家,欲以示正之。去怒,陰使人殺師父子,不發覺。其後用幸姬、昭信等之讒,殺姬、昭平等,二人恐語泄,復殺婢三人。昭信又曰:「夢見昭平等。」去曰:「虜乃敢復見,不畏我邪?掘屍皆燒之為灰。後立昭信為后,又陰譖幸姬望卿,疑與郎吏有私,去即(祼)〔裸〕望卿,令諸姬各持燒鐵共灼之。望卿走投井,未死,割其脣鼻,斷其舌。昭信與去共支解,置大鑊中。又取桃灰毒藥并煮之,連日復殺其女弟都,後去數召姬榮愛,與之飲酒。昭信讒之,投井中,出之,未死。燒(兩)〔刀〕灼潰兩眼,生割兩股,銷鈆錫灌口中。愛死,支解以棘埋之。諸得幸者,昭信皆讒殺凡十四人,皆埋宮中。
昭信又謂去曰:「諸姬淫泆難禁,請閉諸舍門,無令得妄出入。」使其大婢為僕射主外,永巷盡閉,封諸舍門。上鑰於太后,太后置酒,乃召見昭信與去從十餘婢,傳歌遊戲。望卿母求二女屍,昭信令奴殺之。後捕奴得辭伏狀,內史相劾狀奏之,有司請捕誅去。上不忍致法,廢徙之蜀,昭信棄市。
地節九年春正月,有星孛於西方,太白二丈。本志云:太白為天之將軍,彗孛加之,掃滅之象也。
三月,假郡國貧民田。
夏六月,詔宗室屬藉未盡而罪絕者復屬,使得自新。
冬十有一月,楚王延壽謀反自殺。
十有二月癸亥晦,日有蝕之。
二年春正月庚午,大司馬將軍霍光疾病,上自臨問,為之涕泣。及薨,皇太后親自臨喪,太中大夫御史持節護喪事,中二千石治幕府墓塚。上賜金錢繒絮繡被百領,衣五十篋,壁玉珠璣玉含椊棺,便房黃腸題湊各一具,樅木外藏瘻一十五具,東園溫明秘器皆如乘輿制度。載光柩以轀輬車,黃屋左纛,發材官輕車北軍五校士軍陣至茂陵以送葬,謚曰宣成侯。疇其爵邑,復其後世如蕭相國,子禹嗣為左將軍,復使光兄子雲侍中奉車都尉,雲弟樂平侯山領尚書事,示不專政,以優崇霍氏也。
夏四月戊辰,立皇太子,大赦天下。霍光既薨,光夫人顯改光生時所造塋制,而更奢大之。起三出闕,築神道,北臨昭臺,南出罦罳,盛飾輦道,通屬永巷。而幽良人婢妾以守之,廣治第舍,作乘輿駕輦,加畫繡茵,馮黃金塗,韋絮薦輪,侍婢以五綵絲輓顯。於第中遊戲,與光所幸監奴馮子都淫,而禹山等繕治第宅,走馬馳逐。及山兄冠軍侯雲當朝謁,數稱疾,私出遊獵。或遣蒼頭代朝謁,莫敢譴者,而顯及諸女,晝夜出入長信宮殿中無度。
及上立太子,顯怒不飲食,嘔血三日,曰:「此乃民間子,安得立?后有子,反當為王邪?」後教皇后鴆太子,皇后數召太子賜食,阿保必先嘗之。后挾毒藥不得行,霍氏與御史大夫家爭道,欲蹋大夫門,御史叩頭謝,奴乃去。其放縱如此。御史大夫魏相上書言霍氏驕奢,恐浸大不可制,宜有損奪其盛權,以固萬世之基,全功臣之後。又故上事皆有二封,其一封錄尚書,副當先發,所言不善。輒不奏,相復白去副封以防壅塞。上善之,詔相給事中。
相字弱翁,濟陰人也。於是上親政事,群臣得以徑奏封事,上五日一聽朝,丞相以下各依職奏事,采納其言。考試功能,侍中尚書雖功勞當遷,輒厚加賞錫,不數改易,樞機周密,品式具備,是以上下相安,莫有苟且之意。及拜刺史郡守輔相,輒親見問,觀其所由,退而考察其行以質其言,有名實不相應者,必知其所以然。上嘗曰:「庶民所以安於田里,而無怨恨嘆息之心者,政平訟理也。與我共此者,其惟良二千石乎!」以為長吏者,民之本也。數變易則下不安,民知其上久。不敢欺罔則民從化,故二千石不可數遷徙,有治理之效者,輒璽書勉勵,增秩賜金,或爵至關內侯。公卿𡙇,輒選所長而遷次用之。故民安其土,吏勸其業矣。
時頗修武帝故事,宮室車服盛於昭帝時,任用能吏,諫議大夫王吉上書曰:「今世俗吏治民者,非有禮義仁信稱旨,可世世通行者也。徒設刑以守之,欲以為治者,不知其所由。意以為穿鑿,各取一切。是以百里不同風,千里不同俗。國異政,人殊俗。詐偽萌生,刑罰無極。質朴日消,恩愛浸薄。孔子曰:『安上治民,莫善於禮。』非虛言也。願陛下承天心,發大義,與大臣公卿延及儒生,述禮樂,明王制,驅一世之民,致於仁壽之域。則治何以不若成康,壽何以不若高宗。竊見當世趨務不合於道者,謹以條奏。」吉又以:「世俗嫁娶太早,未知有為父母之道而有子,是以教化不明,而人多夭。聘妻送女無節,則貧人恥不相及。故有不舉子者,夫得任子弟為官,失舉賢之義。又漢家列侯尚公主,諸侯列國入承公主,使男事女,夫屈於婦,逆陰陽之位,皆宜改正。」時上不納吉言,乃謝病歸。
荀悅曰:「尚公主之制,人道之大倫也。昔堯降釐二女於媯汭,嬪於虞。《易》曰:『帝乙歸妹,以祉元吉。』《春秋》稱王姬歸於齊,古之達禮也。男替女凌則淫暴之變生矣。禮自上降則昏亂於下者眾矣。三綱之首,可不慎乎?夫成大化者,必稽古立中,務以正其本也。凡吉所言,古之道也。」
三年春正月,詔曰:「膠東相王成勞來不怠,流民自至者八萬餘口。治有異等,其秩成中二千石,賜爵關內侯。」
夏四月戊辰,車騎將軍光祿勳張安世為大司馬,車騎將軍如故。京師大雨雹,大行治禮丞蕭望之上疏,願口陳災異。上在民間時,素聞蕭長倩名,曰:「此東海蕭生邪?」問其狀,對曰:「春秋魯昭公三年,大雨雹。是時,季孫專權,卒逐昭公,向使魯公察其變,宜無此害,附枝大者敗本心。私家盛者公室危,陛下以聖德居位,思政求賢,此堯舜之用心也。然祥瑞未臻,陰陽不和,是大臣任政,一姓專權之所致也。惟明主親萬機,舉賢良以為腹心,公道立則姦邪塞,姦邪塞則私權廢矣。」對奏,拜望之為謁者。是時招賢良,納直言,多上書言便宜者,輒下望之問狀,或用或罷,所獻奏皆可。望之遷諫議大夫丞相司直,歲中三遷。
初,霍光秉政,長史邴吉薦王仲翁與望之等數人。時,吏民見光者,皆露索去刀兵,兩吏挾持之。望之獨不聽,自引出閣,光令吏勿持既,見責曰:「將軍輔翼幼君,將流大化。是以天下之士,延頸企踵,爭願自效,令士見者,皆露索挾持。恐非周公輔相成王之禮,致白屋之意也。」於是光獨不用望之,而仲翁等皆補大將軍吏。二歲間,仲翁至光祿大夫給事中,而望之以對策甲科為郎,署小苑東門長。仲翁出從傳呼甚寵,顧謂望之曰:「不肯碌碌,反抱關木。」望之曰:「各從其志。」望之復失郎,至是乃得用焉。
是時,光兄子中郎將冠軍侯雲、樂平侯山皆以過就第。山陽太守張敞上書曰:「臣聞公子季友有功於魯,大夫趙衰有功於晉,大夫田寬有功於齊,皆疇其官位,延及子孫。後田氏篡齊,趙氏分晉,季氏專魯。仲尼作《春秋》𨄍盛衰,譏世卿尤甚。今朝臣皆明言陛下褒寵大將軍,以報功德足矣。宜罷王侯皆就國,明詔以恩德不聽,群臣以義固爭之。久而後許之,天下必以陛下為不忘功德,而以朝臣為知禮。今朝廷不聞直聲,而令明詔自親其文,非策之得者也。今兩侯已出,人情不能相遠也。以臣心度之,大司馬及其枝屬必有畏懼之心。夫近臣自危,非寬計也。」上善其言。
五月甲申,丞相韋賢以老病錫金鞍車駟馬,薨於家。子弘為太常丞,賢以弘當為嗣,太常職當陵廟煩劇多過,𦨰令自免,弘懷讓不去官。及賢病篤,弘坐宗廟事繫獄未決。室家問賢當為後者,賢恚恨不肯言。於是門下生與賢宗家計議,共矯賢令,使家丞上書,言大行以小子河南都尉玄成為後,玄成聞當嗣,即狂,驗不得已。乃使封爵,上高其行,以玄成為河南大守,弘為大都尉,遷為東海(大)〔太〕守。後玄成為列侯,侍祠孝惠廟,雨淖不駕馬車,而騎馬至廟下,削爵為關內侯,玄成自傷貶父爵,乃為詩自責曰:「惟我小子,不肅會同。墜彼輿服,黜此附庸。赫赫顯爵,自我墜之。微微附庸,自我招之。誰為忍愧,寄之我顏。孰將遐狂,從之夷蠻。於赫三事,匪俊匪作。於蔑小人,終焉其度。誰謂華高,跋其齊而。誰謂德廣,厲其庶而。嗟我小子!不貳其尤。墜彼令爵,由此擇辭。四方群后,我監我視。威儀輿服,唯肅是履。」
六月壬申,御史大夫魏相為丞相,太子太傅邴吉為御史大夫。少傅東海廣字仲翁,為太子太傅。平恩侯許伯為太子少傅,以太子尚幼,伯欲使其弟舜監護太子家事。上以問廣,廣對曰:「太子國儲副君,官屬師友,必取天下英俊,不宜獨親外家,且太子有太傅,有少傅,官屬以備。今復取舜監護家事,非所以廣太子德於天下也。」上善其言而止。廣兄子受為太子家令,亦恭謹而好禮。上幸太子宮,受迎謁應對。及置酒侍宴,奉觴上壽,辭禮閑雅。上甚歡悅。頃之,拜受為少傅,父子並為師傅。每朝,太傅在前,少傅在後,朝廷以為榮。
九月壬辰,地震。
冬十月,詔舉方正直言極諫之士。罷車騎將軍,右將軍屯兵,詔池苑未幸御者假與貧民。郡國宮館勿修治,流民還鄉者假公田,貸種食且勿筭事。
冬十有一月,詔郡國舉孝弟有行義者各一人。」
十有二月,初置廷尉平四人,秩六千石。諫議大夫鄭昌上言:「今明主躬垂明聽。雖不置廷尉平,獄將自正,若開後嗣,不若刪定律令,律令一定,愚民知其所避畏,姦吏無所弄權柄。今不正其本而救其末,世衰毀則廷尉平招權而為亂首矣。」省汶山郡并蜀郡。